讲话与实录

世界银行集团行长金墉演讲 2030年终结极度贫困:最后的冲刺

2015年4月8日


世界银行集团行长金墉 美国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 美国

书面讲稿

早上好。谢谢约翰的介绍,谢谢各位的光临,谢谢观看直播的观众,也谢谢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在这座漂亮的大楼里举办这次活动。在我开始演讲之前,我想先缅怀一下几天前在肯尼亚加里萨大学被无辜杀害的147名学生。学校是神圣的场所,在学校学习的所有人都应该是安全的,让我们沉思一刻。

进入新千年刚刚15年,贫困国家和新兴市场的经济发展正处在一个关键的十字路口。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近期——对全球经济减慢的担忧,油价的不确定性,从乌克兰到中东再到非洲部分地区的冲突。但是,从较长期的角度,我们看到今年的决策将会对世界各地数十亿人的生活产生巨大的影响,并将持续至子孙后代。

2015年将是近期记忆中对全球发展最为重要的一年。今年7月,世界各国领导人将齐聚亚的斯亚贝巴,讨论如何为未来数年的优先发展重点筹资。今年9月,世界各国领导人将齐聚联合国,制定可持续发展目标,即2030年之前的一系列目标。今年12月,各国领导人将齐聚巴黎,根据各国政府作出的缓解气候变化短期和长期严峻风险的承诺,协商拟定一项协议。

与此同时,我们见证了一个新的重要发展机构的出现——由中国倡导、50多个国家和地区申请加入的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有了适当的环境、劳动力和采购标准,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和由金砖国家建立的新开发银行能够成为贫困国家和新兴市场在经济发展中的新的巨大力量。世界银行集团将这些开发银行看作是应对为亚洲带来急需的基础设施这一艰巨挑战中潜在的强大盟友。

我们世界银行集团的使命是由两大目标来定义的——到2030年终结极度贫困和促进低收入及中等收入国家最贫穷的40%人口共享繁荣。这些目标是雄心勃勃的,还有更多的工作要做。到2030年,我们很有可能需要增加40%的能源,并面临40%的淡水短缺,压力还可能因气候变化而进一步加剧。我们估计,发展中国家每年将需要增加1至1.5万亿美元用于基础设施建设—— 道路、桥梁、铁路、机场、发电厂和海水淡化设施。

如果世界上的多边银行、包括新成立的多边银行能够结成联盟,开展合作,支持发展来应对这些挑战,我们大家都受益 ,特别是贫困和最脆弱群体会受益。这是我们的希望 ,事实上也是我们的期盼:这些新机构加入全世界的多边开发银行和我们的私营部门合作伙伴,推动促进经济增长惠及最贫困人群的共同使命。我会尽我所能寻找创新的方式与这些银行开展合作。下周,在世界银行集团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在华盛顿召开春季会议期间,我计划与中国以及其他国家的官员就可能开展的合作继续我们的讨论。

我们对经济发展抱着雄心壮志。我们不再谈论投入数十亿美元用于经济发展,我们谈论的是数万亿美元——这意味着我们必须勇于创新,利用我们所有的资源来撬动急需的私营部门投资,投入基础设施建设和创造就业机会。

我们今年所做的决策,以及我们在未来几年结成的联盟,将帮助确定我们是否有机会达到在短短15年内终结极度贫困的目标。

好消息是,世界已经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在1990年,世界人口是52亿,36%的人生活在极贫状态。如今世界人口73亿,据估计12%生活在极贫状态。 25年来,我们已经把极贫人口的人数从近20亿减少到10亿以下。

但是,我们仍然有近10亿人靠每天不到1.25美元为生。我们很少有人能够想像这是什么状况。让我们记住什么是贫穷。贫困是25亿人没有获得金融服务,比如在银行开账户。贫困是14亿人用不上电。贫穷是不得不让孩子饿着肚子上床睡觉。贫困是不上学,因为全家每个人每天都需要挣一点钱来维持家用。

有人说终结极度贫困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短短的15年内。但我们知道这是可能的。我们知道这一点,原因之一是根据我们过去所取得的成功,因为我们从多年的经验中学到在特定环境中哪些方法可行、哪些方法不可行。

在今年晚些时候,我将会深入阐述促进底层40%人口共享繁荣、特别是中等收入国家的战略,今天我想主要谈谈帮助近10亿人摆脱极贫状态进入现代社会的广泛战略。

在世界银行,在过去的50年里,我们不断提炼和分析反贫困斗争的国际经验。因此,我们给政府的建议随着时间推移而不断调整。我们现在知道,我们的战略性建议必须进一步调整。我们终结极度贫困的战略建立在现有的全球最佳知识的基础之上,可以归纳为三个词:

增长,投资,保障。

下面我逐个谈一下。

首先是增长。

世界经济需要加快增长,使增长更具可持续性,其增长方式需要确保贫困人口更多地分享增长带来的好处。只有当我们瞄准近代以来前所未有的更加强劲和包容的增长之路时,我们才有可能达到终结极度贫困的目的。

几十年的经验教导我们,经济增长是增加个人收入和减少贫困的主要驱动力。持续增长需要宏观经济稳定,采取低通货膨胀、可控的债务水平和可靠的汇率的形式。政府的政策还必须优先促进有利增加穷人收入的行业增长。

世界银行集团将继续支持政府在各个领域投资抗击极度贫困。例如,在矿产资源丰富的国家,政府可以通过改善教育体系和发展多元化经济,促进利于穷人的增长。但是,在大多数发展中国家,终结极度贫困的努力要求我们专注于提高农业生产力。

尽管全球大量人口移居到城市,但世界上70%的极贫人口依然生活在农村。他们大多是农民或者从事非正式职业—— 为农村居民提供服务。我们在中国的经验表明,在较贫困的经济体,农业增长的扶贫效力比制造业和服务业高4倍。

但是,各国如何才能效仿中国的榜样呢?这要取决于具体的国情。有时候,就是一个给农民更多自主权让其自主决定如何生产和生产什么的问题。这正是越南在上世纪80年代末的经济 “革新”中所做的,在后来的30年里,越南快速成为全球最大的大米、咖啡和茶叶出口国,其贫困率从57%降低至5%。

帮助农民提高产量,需要增加获得改良种子、通水通电和进入市场的渠道。跟据在孟加拉国的一项研究,在建设了3000公里公路将社区与市场连通之后,6年内居民家庭收入平均提高了74%。

在促进农业增长,也部分取决于全球粮食系统的完整性。在下周召开的春季会议上,我们将发布一份关于建立一个强大的粮食系统的新报告,目的是提高最贫困人口的收入,保障足够的营养,并遏制气候变化。

这是关于该战略的增长部分。这个战略的第二部分是投资,我的意思是投资于人,特别是通过教育和卫生投资于人。

让孩子有一个良好的开端,机会只有一次。儿童早期投资的回报要比晚投资大得多。营养不良和疾病可能对心理和生理健康、学习成绩和成年后的工资收入造成终身的影响。清洁饮水和卫生设施,无论在家还是在学校,也会对未来的职业机会产生重大影响。这些措施帮助儿童防止感染导致发育障碍,确保女童在月经开始后上学保持全勤。

对女童和妇女的投资尤为重要,因为她们对改善极贫人口的福祉具有倍增效应。通过教育赋权,母亲会有更健康的孩子,而她们一旦有了钱,更有可能在下一代身上投资。

我们还必须在学校设立明确的学习标准。目前在许多国家,青年人的文化程度令人愕然。在肯尼亚,在已完成6年学校教育的年轻人中有超过50%的人读不出一个简单的句子。在莫桑比克,超过70%的小学毕业生没掌握基本的计算技能。文化水平低对未来求职具有严重的影响。

我们知道,采用新技术可以帮助转变教育成果。例如,桥梁国际学院在肯尼亚和乌干达学生人数超过10万人的学校里采用软件和平板电脑。在学校两年后,学生的阅读和数学平均成绩已超过公立学校的同龄人。桥梁学院的学生平均成本仅为每月6美元。

最有效的方式之一是鼓励对极贫人口的投资,通过改善卫生和教育服务提供进行问责。在坦桑尼亚的一项研究发现,公共诊所的医生平均每天只花29分钟给患者看病。在印度的另一项研究发现,公立小学教师的缺席率为25%,初级保健医生的缺勤率为40%。政府可以帮助穷人进行监督,惩戒未尽到职责的服务提供者,并创建促进公共部门员工改善绩效的机制。采取这些措施会使人力资本投资获得更大的回报。

这项战略的最后一部分是保障,意思是政府必须提供社会安全网,并建立防范灾害和疾病迅速蔓延的体系。

国家社会救助和保险计划可以保护贫困人口预防疾病、失业等突发事件,并能促进经济增长和人力资本开发。例如,现金转移支付计划可以产生实质性的影响,成本低,效益高:巴西的家庭补助金计划在10年内将极贫人口减少了28%,而成本仅为GDP的0.5%。尽管有这样的成功,仍有8.7亿贫困人口没有获得任何形式的社会救助。

保险的另一个关键要素是保护人民防范灾害风险,比如全民医疗保健计划、提高医疗服务质量、灾害风险管理以及巨灾债券或提款基金等融资工具。这些听起来可能技术性很强,但所谓巨灾债券是非常有效的,可以快速向遭遇自然灾害的国家输送资金。

预防传染病也应当采取类似的方式。埃博拉疫情暴露出国际和国家预防、检测和应对传染病疫情体制上的缺陷。埃博拉疫情还告诉我们,穷人在传染病疫情中可能受害最大。

世界银行集团一直在与合作伙伴酝酿一个提供急需的快速反应融资的新概念。传染病应急基金的理念是动员并通过公共资金以及市场和私人保险机制撬动公共和私营部门的资源。在疫情爆发的情况下,国家会获得快速支付的资金,以帮助遏制疫情,拯救生命,保护经济。

对致力于终结极度贫困的国家,并没有一个统一的蓝图。但我们的战略提出了未来的优先重点。首先,必须提高农业生产率。第二,我们必须建设基础设施以提供能源、水利和市场连通。第三,我们必须推动自由贸易,扩大贫困人口的市场准入,使低收入和中等收入国家的企业家能够扩大经营,创造新的就业机会。第四,我们必须投资于卫生和教育,尤其是针对妇女儿童。最后,我们必须落实社会安全网,并提供社会保险,包括采取防范自然灾害和传染病影响的举措。

9个月前,世界银行集团启动了在其历史上最雄心勃勃的机构重组。我们知道我们需要进行重组以满足低收入和中等收入国家不断变化的需求。在一个资本更容易获得的世界,我们需要强调自身最大的优势 ——将我们的大量知识与创新型融资相结合,提供对最贫困人口影响最大的项目。我们新成立的全球发展实践局、跨领域局和地区部门与各国政府密切配合度身定制减贫计划。这是基于对各种地方性因素,包括人口和极贫人口定位分析的结果。我们的目的是帮助各国将全球经验转化为实用知识来解决他们最棘手的难题。

我们知道,终结极度贫困将是极为困难的—— 实际上,越是接近目标,困难就会越大。最持久的贫困是在脆弱的环境中。在5年内,我们预计世界极贫人口中将会有超过一半生活在冲突频仍的国家。我们知道,冲突可能对反贫困之战产生破坏性的影响。

贫穷本身也可能形成滋生冲突的沃土。例如,人们由于失业、歧视或腐败而感到被排斥在进步之外,他们就有可能拿起武器。例如,这些因素使得中东和非洲地区的极端分子更容易为他们的事业招募人员。更多的暴力摧毁大楼、桥梁、学校、诊所——最重要的是摧毁生活。这种破坏当然会导致更多的贫困。

如果我们设施促增长的发展政策与计划——人力资本投资,并确保人们能够防范致贫的风险,就能够帮助打破这种恶性循环和促进安全。加强制度机构的举措也很重要。各国政府必须对公民更加负责任,努力减少安全部队的胡作非为和向穷人索贿的行为。这样可以有助最大限度地减少暴力冲突的机会,消除贫困的根源。

在冲突长期存在的情况下,严酷的事实是减少贫困是极为困难的。

但是,一旦战事停止,进步是可能的。

在过去两年里,我与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三次联合出访非洲,访问 了大湖地区、萨赫勒地区和非洲之角。我们的目的是利用战事停止的契机。在这三个地区,我们与合作伙伴一起,共同调集了数十亿美元用于促进地区发展。我们采取措施加强跨境政治和经济合作,希望籍此减少冲突的可能性。我们还增加了惠及穷人和最脆弱人群的投资,减少产生脆弱性的根源。我们的合作伙伴包括欧盟、非洲开发银行、非盟和伊斯兰开发银行。这种合作给了我们一个终结极度贫困的战机。

不过,这不是轻而易举的,发展从来都不是轻而易举的。不过,我们从过去25年的纪录里得到了鼓舞。我们已将极贫率降低了三分之二, 并证明通过增长、投资与保障战略可以取得巨大的的成果。在终结贫困之战中,许多国家已经成功地将一些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变为可能。极度贫困的终结不再只是一个梦想,机会就摆在我们面前。

世界各国政府必须抓住这个时机。我们的私营部门合作伙伴必须加大努力。世界银行集团、多边开发银行合作伙伴以及地平线上出现的新的合作伙伴,都必须抓住这个时机。我们现在必须本着真正的信念开展协作,使我们这一代成为终结贫困的一代。

我们是人类历史上能够终结贫困的第一代,这是我们的巨大挑战,也是我们的大好机会。我们将以半个世纪的实证与实践为指南。这是可以做到的……也是可望可及的……而且我相信这将会是人类最意义重大和最令人难忘的成就。我们能够终结极度贫困,最后的冲刺必须从现在就开始。

谢谢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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